诗意栖居是我向往的生活境界,然而,人何以能诗意地栖居?
“诗意地栖居”最早见于荷尔德林的诗歌:“人充满劳绩,但却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这个意象曾让海德格尔深深迷醉,然而,他也对这个词语进行了质疑:
难道一切栖居不是与诗意格格不入的吗?我们为住房短缺所困扰。即便不是这样,也由于劳作而备受折磨,由于趋功逐利而不得安宁,由于娱乐和消遣活动而迷惑。
那么,诗意地栖居是否成为可能?其实,在荷尔德林的诗中已经给出了答案。荷尔德林这首诗的第一句就是:“教堂的金属尖顶,在可爱的蓝色中闪烁……”他所表达的意思是,人是神的形象,神是人的尺度,对神的信靠乃是诗意栖居的前提。
之所以又想起荷尔德林与海德格尔,是因为读到美国诗人拉尼尔的一首诗,而这首诗表现了人在神的护庇中安然栖居的形象:
像秧鸡在湿润的草皮上静静撘窝,
我要在神的伟大之中安居;
如同秧鸡翱翔在自由的天空,
我要飞翔在神的伟大之中;
像草皮下的根柢相互缠绕,
我要全心盘绕于神的伟大。
如果一个人不相信神的伟大和良善,不相信自己在祂的护佑中,怎么能有这样的安然恬静?就像先知以赛亚对神诉说:“坚心依靠你的,你必保守他十分平安,因为他依靠你。”(赛26:3)
拉尼尔他出生于乔治亚州,在南北战争时期参加过南方军队。战争结束后,当过乐手和大学讲师。他是美国十九世纪着名诗人,在他去世之后,入选美国伟人名人堂。
我读到拉尼尔的几首诗歌,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的诗歌在对自然的热爱里,寄寓着对神深深的虔敬。或者说,因为对神的爱,他笔下的自然景物洋溢着盎然的诗意。
看看他的这首《永恒之歌》:
那一个夜晚,在庄园的树林里,
我和我的爱人默然相对。
上帝注定让我们分离,
出乎意料,同时感到痛苦惆怅。
我的爱人,由于茫然的悲伤和爱,
伸出手,把一片树叶子拨开。
它刚在我们的头顶像一个小偷,
窃去了为我们而照耀的星光。
刚才窥见她痛苦的明亮星星,
透过叶间的幽暗向下俯视,
将它的影子,像照镜子一样,
映在她睫毛边闪亮的泪珠上面。
时间也许只是一颗泪珠,
在希冀和恐惧之间流露。
在那透明的小圆球深处,
我们的众星之星,永恒,却耀于其间。
爱人分手,本来是忧伤痛苦的事。然而诗人依然能够看到星光透过树枝,在恋人的泪珠上投下明亮的影子。在永恒面前,人类的喜怒哀乐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这首哀而不伤的诗歌里,我们能看到诗人对至高者的仰望----在人的泪光里,也映现着祂慈爱的目光。
拉尼尔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余光中翻译的这一首四行短诗:
我的灵魂如一支桨,在一刹那间,
死于骇浪之下绝望的压力,
然后又闪出了波涛,且掠过海面,
每秒我复活,自一个新的墓里。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这首短诗描写的是一艘船在风浪中飘摇前行的景象,展现了基督徒在风浪中跌宕起伏的灵魂。
一个基督徒不能仅仅把自己关在教堂里,基督徒要勇于参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见证主的名。
人在这个世界上,何尝能脱离烦恼和压力呢?然而,在诗人的笔下我们看到,即使在狂风巨浪中,一个有虔诚依靠的灵魂也不会遭受灭顶之灾。
“我们晓得万事相互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祂旨意被召的人。”(罗8:28)一个爱神的人在任何环境中都不会陷入绝望。因为耶稣基督已经死而复活,胜过了整个世界。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出自祂对灵魂的操练。
一个蒙神所爱的人,既能够像秧鸡一样在草皮上静静撘窝,也能像一支桨一样在风浪中出没。
基督徒的平安来自自己的救主。当海上起了暴风,波浪打入船内的时候,耶稣依然枕着枕头在船尾睡觉。
若不是在至高者的护庇下,人的灵魂何以能安然栖居,何以有喜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