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人们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痛苦。很多人认为自己的遭遇是最不幸的,认为自己承受的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一个孩子养了一年的小鸟不幸死了,他痛哭失声,谁的安慰也无济于事。而离这里不远的另一户人家,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去世了,孩子的父亲抱着头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失去小鸟的孩子和失去孩子的父亲,都在承受着难以承受之重。
几年前,我掏出衣袋里的几元钱,送给一个乞讨的妇女。这个妇女接过钱来,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就在同一天,我见到一个很有钱的熟人,脸上满是苦闷。
我问他遇到什么麻烦。他说他的一个朋友投资了一个项目,赚了几百万元。而他投资了另一个项目,才赚了几十万元。他面前的地上丢满了烟蒂,可见这件事给他带来多大的打击。
罗马尼亚哲学家埃米尔。齐奥朗说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在这样一个满是痛苦的世界上,每一个痛苦的存在都唯我独尊,全然无视别的痛苦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戴着痛苦的冠冕,认为自己承受着巨大的不幸。这样心态让人的心灵变得越来越麻木,只知道自己的痛苦,而无视别人的痛苦。
齐奥朗的话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无视别的痛苦的存在,所以每一个痛苦的存在才会变得唯我独尊。因为看不到别人的痛苦,一个人才说什么也无法摘掉自己痛苦的冠冕。
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写过一首散文诗《乞丐》:
我在街上走着……一个乞丐──一个衰弱的老人挡住了我。
红肿的、含着泪水的眼睛,发青的嘴唇,粗糙、褴褛的衣服,龌龊的伤口……贫困把这个不幸的人,弄成什么样子啊!
他向我伸出一只红肿、肮脏的手……他呻吟着,他哀求施舍。
我伸手搜索自己所有的口袋……没有钱包,没有表,也没有一块手帕……
但乞丐在等待着……他伸出来的手,无力地摆动着和发着颤。
我惘然无措,惶惑不安,紧紧地握了握这只肮脏的发抖的手:“请原谅,兄弟!”
乞丐那对红肿的眼睛凝视着我;他发青的嘴唇笑了笑──而且,他也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指。
“哪儿的话,兄弟!”他嘟哝着说,“这已经是很可感谢的了,这也是恩惠啊,兄弟!”
我明白,我也从我的兄弟那儿得到了恩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之所以有那么多的痛苦,就是为了唤醒人的爱和怜悯,为了打碎包裹我们心灵的那种硬壳,让我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克拉姆斯柯依 俄 无法安慰的痛苦
耶稣说:“怜恤人的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太5:7)
在俄罗斯很多作家的文字里,既充满了沉重的苦难,也弥漫着浓浓的怜悯。苦难与怜悯,在他们的作品中构成了巨大的张力。
陀思妥耶夫斯基年轻时被流放西伯利亚,在托博尔斯克小城短暂停留的时候,几个跟随丈夫流放此地的十二月党人妻子来探望他和犯人们。
在艰难的生活中,这些贵夫人并没有消极沉沦。每当听说有囚犯路过这里,都会去关怀和安慰。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死屋手记》里写道:“她们为我们的新旅程祈福;为我们画十字架,并给我们每个人送上了福音书,这是监狱里唯一允许阅读的书籍。”在每本福音书的封皮中,都藏着十卢布钞票。
我认识一个姐妹,她有一个对付痛苦的秘法。每当不开心的时候,就去探访安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在她的脸上,总是能看到开心的笑容。
如果我们在痛苦中学不会爱和怜悯,就是在这个世界白白地受苦。
就像在这次疫情中,北美一所学校的祷告文中所祈愿的那样:“愿我们这些面临生活不便的人,能惦记那些生活在危机中的人们;愿我们这些健康的人,能惦记那些身患疾病的人们;愿我们这些可以奢侈地在家工作的人,能惦记那些必须在预防疾病和维持生计之间做选择的人们;愿我们这些不得不取消自己行程安排的人,能惦记那些困在旅途的人们;愿我们这些在金融市场的重创中遭受损失的人,能惦记那些根本没有储蓄的人们;愿我们这些被隔离在家的人,能惦记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关心别人的痛苦,是从自己的痛苦中走出来的最好办法。当一个痛苦的人给别人带去安慰的时候,一定会从全能者那里得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