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学美学专业的我对色香味声触法之美有着纤细的鉴赏力,按时髦话说,颇具小资情调。然而,康德说了“审美无利害”。我是否潜意识渴望将我的审美趣味据为己有呢?当至高之美不在心中时,平庸的眼睛很容易把人间之美当作最高的欲望对象。审美感动正悄悄变成一种审美享受进而再变成一种审美消费。——这正是我们这个所谓消费时代的媚雅。
我是做当代消费文化批判的,但我更为关注的是处在消费文化裹狭中的自己。我足够的真诚吗?我站在怎样一个学术立场与生活立场?我是否潜意识里甚至还有些认同我所批判的东西——这个时代欲望和诱惑的东西如此纷繁,且如此不动声色的,暧昧的,迷离的。在他们头上还笼罩着一个神秘的字——美。这个时代,一切欲望都被美化了,所以一切都是合理的,眩晕感的,轻舞飞扬的!有时候,我会觉得生命是由无数的欲望想象(也许与幸福有关)所纠结出的个体心性感觉的后现代碎片。正如叔本华所断定的,我们的一生像钟摆,晃荡于不得痛苦和得之无聊之间——而消费社会正好不断地利用了我们这两点。我们在享受我们批判的东西,在批判我们享受的东西,不是吗?
可是,不信有神,虚无便是神。我只能凭本能信靠我自己的欲望——日益膨胀的欲望。且自我反思后也无力自拔。最多自嘲自嘲罢了。在美本身尚未得到灵魂女神之永恒依托时,欲望便与美结成了姐妹神女,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大行其道。虽然,这些美的商品,美的物质本身是无辜的。
谁在诱惑我们?这个城市吗?
不,是我们自己。
三、从思到爱:作为情感上帝的回归
看吧,我们爱,不是像花儿一样/发自唯一的一年;当我们爱的时候/太古的汁液升上我们的胳臂。哦,少女,/这一点:我们在体内爱,不是爱一个物,/一个未来之物,而是无数汹涌之物;/不是爱一个单独的孩子,而是一代代父亲,/他们像群山的残骸铺垫在我们的根基;/而是一代代母亲的干枯的河床――;/而是整个沉寂的风景,在阴晴变幻的/厄运之下――少女,这已先你而存在。/《杜伊诺哀歌》之三
感谢神!虚空中让我看到张志扬先生的《现代性理论的检测和防御》一书,使我从虚无中摆脱出来。原来语言(还包括经验理性,人的有限性的二律背反)虽然无法证明上帝存在,但也无法证明上帝不存在,这样,也防止了个体在人生观上“本体论”与“虚无主义”的非此即彼之陷阱,那么,当两种独断思维都排除掉后,我作为偶在的个体,该何去何从?
不论怎样,我决定把自己从被城市的光与影,声与色包裹的“现象界”中安静下来,回到真实的现象界——我跟周围他者的情感关联上。以前,我总以为灵魂主要指理性层面,但却忘了,其实人还有情感层面的,它在日常生活真实的爱与被爱关系(亲情,友情,爱情,人情)中一边生长一边受伤。可惜,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在感情上遭遇过创伤记忆,以至于学会了在受伤后封闭自己,不承认有情感灵魂。不再轻易去爱,甚至不再相信爱本身了。
不相信爱之后,对人间的任何爱都产生怀疑;被人伤之后,极容易去伤害别人。信仰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嘲。比如有一个好朋友,常给我提起一对隐于山水之中的基督徒夫妻,他非常羡慕他们的幸福家庭生活:散着步的,执子之手的,与子偕老的。我听了冷冷一笑,很尖刻的伤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每天都是这样相亲相爱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对对方有所保留?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有着自己的私心?”
尤其是比较敏感和伤感的知识分子,期待值较高的被爱感觉在现实世界落空后,我们只能在抽象世界(创作,学术,书本,书斋)更加激情地爱着与被爱着。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寄托,更是一种自我实现,不是吗?我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书给了我那么多在现实世界中得不到的补偿,我才会给与书那么多的关注。也许它是假的,但却是善的,美的,有爱的。相反,我对身边现实生活常常视而不见,不屑去关注,不值得我去关注。也许它是真的,但却是恶的,丑的,无爱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如梦罢了!”
所以,我们也逐渐以为,思比爱更重要。或说,想象中的爱比真实中的爱更重要,再进一步说,人对书单独的爱比人与人关系维度中的爱更重要。
真是如此吗?
举一个极有感触的例子,去年暑假某一天,我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一直读我的海德格尔,有不少灵魂幸福体验,正入佳境时,隔壁一个女同学突然跑过来在我面前直抹眼泪,原来受了其男友的气——他以前对她可好了!
于是,我“慷慨”地放下思想大师找那个男同学评理。他同我说了2个小时,说他小时候被村里异族人怎样的毒打,说他从乡下来到这个大都市后,受到的高等人群怎样的蔑视与侮辱,说他在要出人头地自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