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天爱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常的特殊的夜晚。
刚刚接到调令,调到这个场部担任新场长不到一周的老李,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天后,刚刚躺在床上睡下不久,他突然听见疾风暴雨声以及从距离场部之远的那条隧道的方向,所传来的一阵异样的响声。
有情况!老李翻身一跃而起,飞快地穿上雨衣后,他拿着手电筒迅速地冲出家门,冒着如瀑的暴雨在场部附近沿路细细地一路查看着,他惊异地发现,距离场部不远的那一段路基发生了垮塌,山坡上的泥石块也在加速地滑动,泥水的流速也越来越快,浑浊的黄泥水中裹着石头扑通扑通地翻滚砸落了下来……祸不单行,如此同时,纵河大坝也破堤泄洪了,河水正汹涌澎湃地吼叫着向低处的场部迅猛地席卷而来,如同猛虎雄狮下山叫啸袭击……
大惊之中老李立即往回疾跑,冒着暴雨一路大声地不停地朝着场部的方向喊叫着:“不好啦!发生大塌方了!纵河大坝也破堤泄洪啦!大家赶紧动身向上头,往高处转移!快!快!大家快点动身转移!场部马上就要被淹了!”
他一路疾跑,一路通知着场部的所有的居民们赶紧赶快地向场部的上方那片安全的地带转移。
顿时,整个场部一片嘈杂声, 在惊恐的哭叫声中,在疾跑狂奔呼儿唤女的颤栗声中,大家在他的指挥下,借着一线星光仓皇而又有序地逃离他们这低凹处的场部,向上头,向那片安全地带转移。
在这个黑夜里,连夜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全体转移的这个过程中,逃离险境向上转移的他们,要途经一座年久失修多年废弃不用,眼看即将要倒塌的石桥,那石桥摇摇晃晃,桥下奔流的水流从桥体的一处破口漏洞中翻涌而上,受到水流冲击的桥体明显的倾斜着颤动着,踏桥而过时,有胆小的女人以及孩子们当即惊叫着,哭喊着,盯着倾斜颤动着的桥体,盯着桥中那个破口漏洞中由下而上猛烈地冲击而上的水柱,他们迟疑挣扎着不敢踏上去,一时间惊叫哭喊着乱作一团儿。
老李当即飞快地作出对应的决策,他在眼前影影绰绰的人群中立刻点了三五个体形粗壮的中青年男子出来,他安排他们这几个人负责在桥面上接应搀扶女人和年老体弱者以及孩子们安全的过桥,接着,他又指挥最靠近他身边的一个青年下到桥下去,他指挥这个青年堵住桥下的那个破口漏洞,以抵御水流冲击桥体加速桥体的倾斜倒塌。
黑夜里,在疾风暴雨声以及桥下河水巨浪的冲击翻滚声中,大家相继匆匆忙忙而又颤颤惊惊地由桥面上陆陆续续地踏过去了,逃离转移的队伍断断续续,老李不时抹一把脸上糊住了视线的雨水,在桥面上负责与那几个壮实的男子接应搀扶女人和孩子以及老人们安全地过桥,雷声阵阵,河水嘶吼,慌张逃离转移的人们大家的心在这个夜晚惊跳不止。
当最后的一个逃离转移的人安全地从桥面上踏过之后,老李和最后几个留守下来的人这才突然想到,最初那个下到桥下堵破囗堵漏洞的青年,在桥下一直没有任何的声息与动静。
他们急忙忙地冲到桥下,那个几个小时前下到桥下堵破口堵漏洞的青年,呈一个“大”字,就像是竖立起来的一座丰碑坚挺地耸立在桥墩那里,那青年以他那不宽厚的后背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桥体的那个破口那处漏洞,那个青年的一左一右伸展开去的双臂,在牢牢地牵制着桥体中的唯一还没有断裂的,起稳固桥体作用的那一根铁链。至死,那青年的一双手始终在死死地牵制着那一根铁链以稳固桥体!
老李和那几个人赶紧七手八脚将这个青年男子抬上了河岸。当他们刚刚将这个堵漏洞破口的青年从桥下抬上岸时,他们身后的那座倾斜的桥终于在河水汹涌的冲击下摇摇晃晃地坍塌下去了。
放下这个因堵破口漏洞而壮烈牺牲的青年,那几个人旋即冲到了老李的面前,他们咬牙切齿地揪扯老李湿淋淋的衣襟,他们愤怒地推搡着年迈的老李,他们冲着疲惫不堪的老李嘶声怒吼着
“你太阴毒了!你太狠心了!你为什么单单要挑选他一个人下到桥下去堵那个漏洞,去堵那个吃人的破口?如果你不是单单安排他一个人下去,他也就完全不会体力不支而死在桥下!你对他有三代的仇吗?你对他有五辈子的恨吗?”
在这几个人对他的揪扯推搡中,在对他切齿痛恨的指责与怒骂声中,脸上泪水雨水混杂视线早已模糊不清的老李,喉结滚动,喉咙哽咽,他仰头颤着声发一声长嚎
“儿啊!你是父亲的骄傲!你是父亲一生的自豪!”
在老李的这一声颤颤的长嚎声中,揪扯推搡,指责怒骂他的那几个人一时间木呆呆地愣怔住了,片刻后,他们几个顿时泪水汹涌,他们一下子热热地拥抱住了陷入丧子疼痛之中的老李。
儿子平躺在河岸上,老李抖抖地伸出他的一只手,颤抖抖地抚摸着儿子的那一张逐渐变得冰凉冰凉的脸,在凌晨两点的星光下,他欣慰地看见,儿子脖子上的那一条陪伴儿子多年的铜质十字形吊挂,在星光的映照下,正闪烁着一片耀眼的光亮与光芒……